第(2/3)页 祖瓦罗眯着眼睛,注视着大江下游的地图。这两千里的江岸,眼下不知道有多少南下的野人部族,在相互厮杀,或者与大明留下的熟女真部落卫所厮杀。这种厮杀不是一年两年,不是一次两次,而是能够持续十几数十年! 这就像用绳锯锯树,无论磨断了多少绳子,死去了多少野人部落,都会有新的绳子补充而来。那棵被锯的树,被一点点锯断了各处北方的枝干,折断了各处沿河的卫所。最后只剩下虽然坚不可摧、但光秃秃的主干,还伫立在南方,伫立在遥远的边墙之内… “阿力!南方的大明,真的放弃了这些北方下游的‘军寨据点’和‘朝贡部落’了吗?以他们据说数以万计、如同传说一样强大的军队,派出几千军团,沿着河流北上攻打,应该也轻而易举吧?…” “祖萨满,大明的辽东边军很强大,但和我们部族的军队,是不一样的。大明的边军出动,是需要“钱粮”,需要很多‘钱粮’的!大军一旦开拔,耗费之大,多的难以想象!大明边军或许只有几千人出动,但报备给朝廷的人数,就往往是翻倍的规模。而无论是粮秣还是装备,各级的都指挥使、军需官、监军,都要从中捞上一笔…” “成化年间的两次犁庭扫荡,据说每次下来,都花费百万两白银,消耗了朝廷的一年的结余…两次出兵扫荡,第一次在成化三年,第二次在成化十五年,也就是十五年前。其中尤其以第二次耗费最大,负责监军的大监汪直,还有各级军官,也不知道拿了多少…这还仅仅是扫荡了松花江一带的建州女真,从辽东开始的后勤输送,不过一两千里…” “二十七年前,我父亲听闻建州第一次犁庭后,还曾向圣皇帝宪宗奏疏请求,派出大兵,扫荡大江下游…结果那封奏疏,直接在辽东镇扣了下来。当时的辽东总兵赵胜,派人把我父亲喊了过去,好一顿雷霆训斥!…” 哈儿蛮卫酋长阿力神情唏嘘,伸手指了指建州女真的位置,从黑龙江中游转松花江,再到松花江的上游。而哈儿蛮卫、奴儿干都司的位置,距离建州诸部,还要向北四五千里! 这要是加起来,从辽东镇到奴儿干,从松花江到混同江,单是后勤粮食的输送,就得至少有六千里!要知道,以北方林海的贫瘠,根本不可能从本地的部族那里,获得什么粮食补给。所有的补给物资,都得靠车靠船,从后方转运过来。而要维系这样漫长的后勤粮道,哪怕只是几千人的军队,朝廷得花费多少钱粮?中间的“损耗”、“飘没”,又会有多少?根本想都不敢想! “当时,辽东总兵告诉我父亲,吉林船厂即将裁撤,不会再造新船。船匠工坊要么废弃,要么内迁。至于吉林船厂一带,则交给内附的女真各卫。混同江上的水师船队会大量裁撤,余部迁移到松花江上游,从此不会再有新船补充,只会越来越少…” “而辽东总兵也给了我忠诚的哈儿蛮部一个机会,那就是内迁到刚刚被扫荡一空的建州之地上。只是我父亲见过建州女真的惨状后,心怀恐惧,不敢离朝廷的边军太近,又舍不得世代传承的祖地…哎!早知道今天,就应该趁着当时的机会,举族南下…” “血目的主神啊!眼下二十七年过去,曾经纵横混同大江的朝廷水师,恐怕已经彻底不存在了!而没有了这样一支后勤运输的水师,大明要征讨遥远的大江下游,就维系不了几千大军的后勤输送,几乎完全不可能了…” 说到这,哈儿蛮卫酋长阿力叹了口气。自从二三十年前,朝廷决定放弃吉林船厂开始,整个混同江中下游的朝贡统治,就基本已经宣告结束了。没有吉林船厂,就没有大船。没有大船船队维系运输的后勤补给,就无法维持明军在大江下游的军事存在。 据说,围绕吉林船厂是废弃还是维持,朝堂内部一度爆发过尖锐的冲突。最后,还是文官们拿出的“成化账本”,压倒了内宦们拿出的“永乐册书”。说到底,朝廷拿不出军费,拿不出一年至少几十万两的银子,来维系混同江中下游的朝贡-卫所体制!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