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的“独立王国”里,周吉就是至高无上的君主,无须“事必躬亲”,也无须向任何人解释,余瑶在靶场“挥汗如雨”,阮静在参谋部“日理万机”,他独自坐在居所,倒了杯伏特加慢慢喝着,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子,盘算下一步的计划。
“陈素真”已经成为他的半个“盟友”,它对“苦参”的需求量很大,愿意与他做交易,除了“寄生种”一族搬运血气的法门外,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个小忙,也都可以商量。到目前为止,他还没有越过“鹿桥站”那条线,据“陈素真”所说,鹿桥以南是它的地盘,暂时还算平静,再往北去动荡不宁,很不安全,不建议他前去冒险。虽然语焉不详,周吉意识到“寄生种”内部并非铁板一块,高层的争斗极其激烈,“陈素真”需要“苦参”提升品阶,才容忍下熙辰大厦这块“保留地”,他至少要掌握一门搬运血气的法门,身体有了质的飞跃,才有资格获得更多的信息。
余瑶只知道他遇上了“陈素真”,并不知道后续,也许她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几分,却绝口不提,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堆里。她无法容忍周吉“资敌”,跟“寄生种”暗通款曲,苟且偷生,甚至捞取好处,但她也无法阻止周吉这么做,狙击训练就是她“自欺欺人”的沙堆,只有把自己累得不省人事,才能暂时回避那些猜疑和冲突。
周吉对她的心态了如指掌,他没有试图改变余瑶,这是她的选择,解铃还须系铃人,她若转不过弯来,迟早会在这个世界中消失。
周吉喝掉整瓶伏特加,一直坐到天黑,余瑶迟迟没有回来,反倒是阮静蹦蹦跳跳上了二楼,见房门半开半掩,探头张望了一眼,先嗅到酒气,接着看见周吉独自坐在暮色中,喜出望外,小跑着扑进他怀里。周吉手里的酒杯纹丝不动,笑着问:“下班了?”
余瑶不在,阮静胆子很大,伸手搂住他的头颈,絮絮叨叨说:“下班了,夏领导开恩,让我先回去歇着,养足精神,明天再加班!”
周吉放下酒杯,揉揉她的头发,说:“吃点东西,待会出去散散心。”
阮静不明就里,外面零下二十几度,冰天雪地,在雪层下散心,有什么意思?还不如两个人窝在暖和的房间里,做点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事。不过既然周吉有这个兴致,她也不扫兴,开开心心答应下来。
“乾泰安保”已经有了自己的食堂,大灶单独开伙,价钱都很实惠,量大管饱,也算是一种隐形的福利。阮静找出提篮和饭盒,去食堂打了饭菜,拨出一饭盒捂在保温棉里留给余瑶,剩下的与周吉头碰头吃完,空饭盒暂时浸在水里,等回来一起洗。二人穿上外衣,从防火楼梯下到一楼,周吉不走寻常路,拉着阮静从一个隐蔽豁口离开超市,沿着雪下通道来到和平坊站,下到地铁隧道里,推出一辆自行车,让她侧坐在后座,一路向北骑行。
周吉蹬得很轻松,轮胎飞速转动,风从前方吹来,速度快得惊人。阮静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,小脸贴在他背上,一颗心云里雾里,猜度着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去。只要能远远离开人群,无论去哪里她都愿意,她希望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,直到天荒地老。
一路向北,风驰电掣,周吉放慢速度,稳稳停在了鹿桥站。阮静仍然紧紧搂住他不放,周吉拍拍她冰凉的手,停好自行车,高高托起她踏上站台,阮静“呀”了一声,脸涨得通红,他的手托在自己屁股上,虽然只是短短一瞬,却令她浑身发软,几乎站不稳。
周吉轻轻松松跃上站台,拉着阮静朝前走去,水云锡罐感应到“寄生种”的存在,频频示警,远处黑暗中“叮——咔嚓”一声轻响,亮起微弱的光亮,一个慵懒的声音招呼道:“在这里。你带谁来了?”
地铁站的角落里点着一根蜡烛,烛光照亮了“陈素真”的身影,它背靠柱子,左腿支地,右腿后曲抵在柱子上,双手环抱在胸前,似笑非笑望着周吉,目光一转落在阮静脸上,打量片刻道:“好一个美人胚子,是你女儿吗?”
周吉哑然失笑,“我可没有女儿!”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她姓阮,叫阮静,以前见过吗?”
“陈素真”皱起眉头,似乎觉得有点耳熟,它凝视着阮静,眸中如火光跳跃,确认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她,困惑地摇了摇头。周吉笑笑道:“一回生二回熟,今天带她来认个脸,以后方便的话,拜托你照顾一二……”
“陈素真”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,随口说:“好啊,报酬怎么个算法?”
周吉早有准备,抛给它一盒“苦参”,拇指粗细的上等货,塞得满满当当,诚意十足。“陈素真”取出一根凑到鼻下嗅了嗅,十分满意,收入衣袋里拍了拍,说:“好,我记下了!”
周吉见它心情不错,试探着问道:“你那边……进展如何?”
“陈素真”眯起眼睛道:“机会不小,难度很大……你那边有没有‘血晶’?关键时刻不要藏着掖着,等我占了整座泗水城,少不了你的好处!”
周吉说: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那东西凭空变不出来,嗯……你那边有没有‘脑后生反骨’的手下,打得半死留口气,我来想办法提炼些‘血晶’……”
“陈素真”恍然大悟,原来“血晶”是从“寄生种”体内抽取出来的,难怪!它想了想,一个念头渐渐成形,约定下次碰面在十天后,留下蜡烛飘然而去。